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问情
 问世间,情为何物,直教生死相许?

 天南地北双飞客,老翅几回寒暑?

 乐趣,离别苦,就中更有痴儿女。

 君应有语,渺万里层云,千山暮雪,只影向谁去?

 很久以前,她倚在⾝旁为我唱。歌声婉婉曲折,中有柔肠万般,听得让人心疼。而她満⾜的叹息,含笑轻语:陆郞,我们永享乐趣,不要离别苦,你说可好?

 那样的时候她很乖,面容温柔沉静,明眸一片殷切期盼,让人无法拒绝。我除下项上一块⽟珏,为她戴上。

 她颜绽放,美如曼佗罗。

 曼佗罗是大理国名花,也就是赠予我的定情锦帕上,她一针一线刺绣出来的那般娇。还有旁边衬着的绿叶,她说:红花绿叶,相偎相依。

 是的,起初就是那样的,乐的,真挚的,一无忧虑。

 然而变数是如何出现的,是否它一早就已埋伏存在,暗笑着看我们靠近?

 ⽗⺟不喜爱她。我是陆家庄的少庄主,嘉兴陆家庄在江南颇享名势,⽗⺟期待的儿媳除了要端庄贤惠,至好更出⾝望族名门。而她,出⾝微寒,自幼失却双亲,早年便在江湖孤⾝闯,脾难免孤僻任,⽗⺟第一眼就不喜。

 聪慧如她,如何看不出来?偏偏心⾼气傲:陆郞,你爱那些端庄贤淑,温顺可爱的女子是吗?你去找陆家的标准儿媳吧,莫来烦我!

 不听解释,不依不饶,直至我黯然转⾝,她又追上来流泪,道歉,言归于和。我握住她手:信我,不舍弃你!

 相公,你的病才刚刚有起⾊,怎么能又经受这夜半风寒?

 我惊觉回首,沅儿盈盈走近,温婉面上微忧微痛。我病了这大半年来,她悉心照料,⾐带渐宽,消瘦大半。看她这般模样,歉疚之情油然而生。唉,陆展元枉为男儿,只能教所爱的人劳与悲伤!

 在我⾝边的人犹如此,远在天涯的伊人呢!

 我们终于远隔天涯,是我离开了她。种种情由,已无法一一追述,只是明⽩,一颗心⽇复一⽇的疲倦与荒芜了。面对彼此,总是大悲大喜,她不断的要我重复盟约,爱与不爱,到后来我自己也糊涂起来。不爱,我却牵挂她心疼她;爱,可为什么我们在一起总是争执总有悲伤?难道实如前人所言,有缘无份?

 相濡以沫,不若相忘于江湖。我忍着心痛这样说,忍着心痛,看她泪落如珠…

 沅儿的温柔解语缓冲了我的疼痛,这个当初拈花而笑,令人怦然心动的女子是我生命中的舂风细雨。她是大理⾼手武三通之义女,贤良乖巧深得⽗⺟之心。我在经历过刻骨铭心而又伤心伤神的一段感情之后,再不能承担任何沉重。这样的轻柔女子,⾜矣!

 沅儿下嫁我的那一天,我再次见到了她。

 喜气洋洋的礼堂之上,我与沅儿吉服华饰,正相拜,却蓦然触到一双哀怨绝的眸子。咫尺天涯,有多远就有多近的距离,看过来。

 疼痛,在那一刹又翻转起来,却仍是没有犹疑的,以⾝抢向那一枚向沅儿的冰魄银针。虽然我完全可以击落它,只是,我欠她的,补救不了,就如此当作惩罚!

 沅儿大哭拥住我,求她:请你,放过陆郞。

 她缓缓的‮头摇‬,却没有泪:陆郞,陆郞,这曾经是我一声声唤你的,你好忍心…你喜这个女子是么?好,你此后好好的爱她,忘记我,忘记我们相处的时光,忘记你的诺言,通通忘记,就在‮夜午‬梦回的时刻你也不要想起一丝一毫!她愈说愈悲愈愤,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。随后丢下一颗冰魄毒针的解药:给你十年,十年之后我再来找你,希望那时侯你已经成功的把我忘了一⼲二净…

 ⾝上一暖,肩上已多了一件披风。沅儿轻声叹息:相公何苦如此伤神?沅儿得求陪伴⾝旁,一⽇或十年或一生,本不是那么重要,只求相公喜乐安康。

 心中揪痛。我陆展元何德何能?获取伊人芳心,却又负尽,一而再!

 不忍再令沅儿忧心,牵手与她回房。她一早累了,不多时酣睡去。我取出那方绣着红花绿叶的锦帕,浮尘往事一幕幕在上面滑过,令锦帕也洇出陈⻩的颜⾊。只有那曼佗罗花,隔了多久依然娇滴,如卿容⾊,如相思之泪。

 她是极其了解我的,即便在我自己都惑的时候。那就是,我永远不可能忘记她的,不可能忘情!而我懦弱,又担负不起情深情重…

 喉间一甜,一口鲜⾎咯了出来。落了一滴在帕上,与曼佗罗一起,強烈的红着。

 夜深人静,烛焰昏落。有一个词我不敢与任何人说出:相思成疾!

 后事——

 月余后,陆展元因病不治⾝死。次⽇,何沅君殉情随夫。三年后,李莫愁依十年之约寻至陆家庄,尽杀庄中上下,唯见程英、陆无双二女项上各半面锦帕,遂手下留情。又若⼲年后,绝情⾕中,李莫愁⾝受情花剧毒,⾝伤情痛,跃⼊熊熊烈火之中。火尽后,余烬中落有一枚黑⽟,黯然早已失却了曾经在⽟人颈上的温润晶莹…  m.uLI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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