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恋
一
河边,一棵巨伞般的老榕树下。
霞紧紧的抱着飞,脸紧贴在飞儿那略显单薄的

脯上,听得飞儿那如战鼓擂动的“咚咚”心跳。
飞儿一双稚嫰的大手慌

地在霞的⾝上

抓着,霞只不停地躲闪,却拼了命抓着飞儿的双手,泪如泉⽔般汩汩往外直冒。
晚霞突然收起了她在天空浓墨重彩的大写意,几声孤独而凄冷的“呱呱”鸦叫,将大地的山⽔人物都送进了夜幕里。
“我们分手吧。”霞突然挣脫了飞的怀抱,冲进了茫茫夜海。
飞似被当头一

,脑子“嗡”的一声碎响,望着茫茫黑夜,呆若木

。
二
夜深了,天空浓黑如锅底,山村里到处是死一般的沉寂。
屋內,暗⻩的电灯光挤満了大堂屋的每个角落,墙上零

的斑驳污渍和那一排鲜红的奖状都恹恹

睡的样子。
霞还在屋梁上吊着。
两个多小时了,⾝上被菗打的疼痛早已⿇木,她只是觉得双手腕快要断裂了,她又渴又饿,眼睛开始冒着金花,意识渐渐模糊起来。
她想起了《红岩》中的江姐,那是她最崇拜的偶像。
自始自终,她都没有哭喊一声,她咬紧了牙让眼泪呑进肚里。
她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的力量,她被打的时候,她就想江姐,就想飞儿,她真的就不觉得痛了。
她看到暴怒的⽗亲那变了形的黑脸,那仇恨的眼光似要生呑了她一样,那狂疯的死命的菗打,每一下,疼的不是被打的霞,而好像是⽗亲他自己。
⺟亲那撕心捣肝的哭喊,如针扎着霞的心。
突然,脚下踩着了什么。
霞睁开眼睛,是弟弟给她脚下悄悄地伸来了一

大板凳。
她手腕上的巨痛陡然一松,她终于有了从地狱里落回到了人间的感觉,她心里突然塌实了。
“姐,我不该揭发你。”弟弟的心颤抖而愧疚,他眼泪花花直在眼眶里打着转。
泪,终于滚滚而下,霞的一切所有对弟弟的怨恨都随泪而出,滴落在脚下的尘土里消逝了。
“霞,和飞断了吧。”
“不,我爱他。”
“你才多大呀,懂什么呢?”
“妈,我都快十六了。”
“可是,
早恋会毁了你的,你还要上⾼中,考大学,找工作,路还长着呢,你好好想想呀!”
“妈,现在谈恋爱的多了,并且我们把它当作学习的动力,绝不会因此影响学习的。”
“可是,有结果吗?”
“妈,你别老古董了,我们不一定要结果,只要这个过程很快乐就够了。”
⺟亲面对自己亲生的亲自养大的女儿,咋才两三年不在自己⾝边,就变成了一个谜,一个无法猜透的谜了呢?
⺟亲困惑了。
“不行,不准读书了,跟我们一起到昆明去打工。”⽗亲不知何时,突然冒出来咆哮着,他心中显然还余怒未消。
“那我就上法庭告你们。”霞终于也愤怒了,这是她从进屋被打被吊以来的第一次公然大声反抗。
三
庄严的法庭,静穆肃然。
法官在宣读起诉书,那是霞用自己的圆珠笔在作业本上写的。
霞的⽗⺟在被告席上站着。从接到法院通知那一刻起,他们的心里就如发生了八级地震,女儿的行为让他们惊怒不已。
霞一直低着头,不敢看⽗⺟,她突然后悔起来,她觉得⽗⺟好可怜,但她马上又恨恨地想,让他们受点教育也好。她突然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可笑。
一切都很简单。法官说⽗⺟的行为犯侵了霞的生命健康权和受教育权,是违法行为。
⽗⺟不断地点头说是,不断地说我们错了,我们不懂法,今后不会了,请法官原谅。
“不,你们要请你女儿原谅才是。”
⽗亲偷瞧了低着头的女儿一眼,

红了脸,愧羞难当。
“但鬃霞也有过错。”正在心头暗自得意的霞,闻言猛地抬了头盯着法官严肃的脸,茫然而

惑。
“作为生学,主要任务是学习,不能谈恋爱,这是中生学规范里明确规定了的。
“并且
早恋也影响健康,影响学习,因为人年幼,自制力差,精力不⾜,没有物质基础,不适宜。
“

朋友是可以的,但要注意

异

朋友的方式,要保持距离,更不能造成不必要的⿇烦和恶果。知道么?”
法官变成了老师。咋这些话这么

呢?哦!班主任讲过的,书上也读过的,可⽗⺟真的没说过。
霞边听边不断的劲使点头。
法官没判对⽗⺟的任何处罚,大家都对法官千恩万谢地行着礼,低了头走出了法庭。
⽗亲仍是板了脸不说一句话,他心情很复杂,女儿让他丢了大脸面,但他突然似明⽩了很多道理,到底明⽩了什么,他说不出来。
⺟亲一直拉着霞的手,痛惜地用双手在那勒痕上不停地摩抚着。
霞看到満大街的

光在匆匆人流里灿烂地

笑,心突然就变得宽广而明亮了。
她觉得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美好啊!
四
舂城昆明,四季如舂。
霞背着书包

接着温暖的朝

快活地向学校走去。
道路两旁都被封闭起来,里面的一幢幢⾼楼正在拔地而起,她的⽗⺟都在那里做建筑工人,她读的学校是一个民营学校,几乎都是民工的子女,虽然霞到校才一个多月,但她很快就融⼊了,那个青舂的、帅帅的、⾼⾼的、瘦瘦的,有点才气的却又有点坏坏的男孩飞儿不时也跳到她的脑海里,让她怀想、挂念,但她的心不再痛了。
她到了校门口,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,多么的

悉,

乐中夹着些许的忧伤。
那是飞的伴奏,在学校艺术节晚会上,霞在飞的伴奏下,一曲⾼山族舞蹈让全校师生

声雷动,他们得了特等奖,骄傲、得意、幸福让一对少男少女心里都产生了异样的波动,很快两人不顾一切的恋上了,从此形影不离。
她拨开围观的人群“飞儿,真的是她的飞儿。”她的心又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。
飞坐在石梯上,微闭了眼睛,憋⾜了劲头摇晃脑的吹着,头发像


窝,脸⾊蜡⻩并満是污渍,好似从来没有洗过,还是那件舞台上穿的红⾊棉织唐装,灰⽩的牛仔

,但脏得看不清布料的底⾊,脚下一双⽩⾊的运动鞋早已面目全非。
“飞儿。”霞轻轻地喊了一声。
笛声嘎然而止,飞猛地睁开了眼睛,他看到了眼前靓丽的霞,他慢慢站起来,向前挪了两步,突然跳上去一把抱住了霞。
突如其来的举动,霞惊慌失措,她环顾四周的人群,大家莫名惊诧的表情使霞如芒刺背,他挣脫了飞的双臂,拉着他飞也似的逃离了学校。
霞拉着飞回到了出租屋,飞洗了澡换上了霞的⽗亲的⾐服,虽然略微大了些,但那个帅帅的飞又回来了,眼里放出了多情而

离的光彩。
霞哭了,飞也哭了。
“为什么要躲我?”飞儿泪眼含恨。
“做了一个梦,梦突然醒了,我感觉我一下子长大了,那个法官说得对,不能把前途当作赌注,我们确实都太小了。”霞情动地述说。
“可是,我们的誓言呢?”
“我记得,永远都记得,等我们都考上大学后再履行好吗?”霞搬出了法官教她的一句应对的话。
“那要好久?”飞吃惊了,脸上显出失望而痛苦的表情。
“那不正好是对我们的一个很好的考验吗?”
“可我现在离不开你,我看不到你,我什么都不能做。”
“开始我也是,但现在我平静了许多。”
一阵沉默。
“跟你⽗⺟打电话吧,我等你,我们三年后在大学校园里见。”霞态度突然坚决起来,她站起来开始拨打电话。
“不!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?我被⽗亲带到温州建筑工地去下苦力,像劳改犯一样被看管着,我偷跑出来,在昆明流浪了二十多天才打听到你的下落,你要赶我走?你太狠心了。”飞扑过去夺了电话“嗖”的砸出了窗外。
两人抱成一团痛哭起来。
飞终于被他的⽗亲领走了,说好了,回家好好读书,约定三年后在大学校园里见面,大家都笑了。
霞和飞在火车站痛苦地依依惜别。
五
在流火般的七月,霞考上重点大学,她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,她立即想到了飞,她要乘机飞去看飞儿,⽗⺟笑着同意了。
霞找遍了老家的每个角落,飞儿却像黑夜中的影子消失了踪迹。
飞儿的爷爷告诉霞,飞只读到⾼一就被开除了,外出两年了一直没有消息。
霞怅然若失。
霞决定去看一下昔⽇的好友


。


是一个活泼而漂亮的姑娘,在中学的几年里,与霞情同姐妹,过去她没少给飞传递情书,但不知为何,霞转学到了昆明,她却突然与霞失了联系。


就住在县城的一个小胡同里,在记忆里,


从来就没有⽗亲,听说是与一个女子跑了,
但


从没有提起过。
狭窄曲折的县城变得宽广平坦,一幢幢⾼楼鳞次栉比,彩⾊的外墙砖,红⾊的琉璃瓦在

光下光彩夺目,⼲净浓绿的街道,青青的河⽔,

乐而

丽的人流,处处透出繁华祥和的风景。
霞转了几个弯拐进了


居住的小巷,三年了,这里一切依旧,霞好似走到了另一个世界。
“打死你个烂婆娘。”突然的一声怒骂,接着只听“啪”的一声碗碎的炸响“哇!”一个孩子的啼哭拌着几声撕声竭力的哭闹,只见一个头发散

抱着孩子的女人从门洞里飞窜而出,正与霞撞了个満怀。
一太抬头,一双悲愤的泪眼突然惊恐地对着霞。
“


?”霞惊叫了一声。
紧接后面追出了一个⾚着上⾝的男子,正准备冲上来抓扯


的头发,但他突然呆住了,因为他看见了从天而降的霞。
霞的光彩照人,霞的神仙般的⾼贵气质,霞的

惑惊怒的表情,让飞瞪圆了⾎红的一对大眼一眨也不眨,半咧着嘴如傻子一般。
霞明⽩了什么,她拉了悲痛

绝的


离开了。
在一个幽静的咖啡小屋里,


刚坐定,就拉开了⾐服,露出那雪⽩鼓

的****,将那翘立的带着晕红的啂头往孩子嘴里一塞,孩子的哭声嘎然而止。


左手抱着孩子,右手端起一杯咖啡咕咚地喝了两口,顺手用⾐袖擦了一下嘴

,啪地向着地下唾了一口,皱着眉头,看来她喝不惯这颜⾊⾎红而又带了苦涩味的东西。
原来,飞儿回到学校顺利地考上了重点⾼中,而


只是上了一所职业⾼中。


早就嫉妒了霞和飞儿,于是在飞儿与霞分开后的那段⽇子里,


用全部的温柔和抚爱平了飞痛苦孤独的创伤,本⾝就有点坏坏的飞被

惑了,从⾼一下期开始,飞儿与


租房同居了,于是他们不断逃学,消魂在爱情的甜藌里。
飞被开除了,他带了


外出打工。飞当过车工,学过砖工,卖过菜,到过厦门流浪,却因为伙同他人抢夺财物差点被抓。孩子生了,只有回到县城,可


的⺟亲气得跳了楼,成了残废。
飞染上了博赌,整⽇酗酒打老婆,因为债务

⾝,他经常与社会上的小混混⼲些偷

摸狗的勾当。


一边讲一边流泪,最后竟泣不成声。
怪不得,从⾼一开始,飞就像断了线的风筝,再也没了讯息,原来…
唉!霞无比痛楚地叹息起来。
六
霞上大学了,每当听到校园里那一声声短笛吹响,她就想起了飞儿,但她听到随风飘散的却是一声声幽怨和叹息。
她慢慢地咀嚼着那段过往的恋情,嘴里回味着的却是无尽的苦涩和酸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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